什么,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?"
“什么都说,逾雨很懂事,我们聊得可好了”
温恭良的声音从身后飘来,温逾雨往卧室里的步子停顿了一瞬。
明明是尴尬的。
可他却觉得很好。
她不知道是他容易满足,还是他诚心为这次对话粉饰太平。
打开门,卧室的摆放一瞬间撞入眼帘。
莫名的,她感觉,卧室和往常不太一样。
走上前,翻动摆在书桌上的课本。
昨天晚上,她在学完的第六单元夹了一张草稿纸。
现在这张草稿纸,出现在第八单元。
某种平日里一直都存在的隐患,在此刻一触即发。温逾雨关掉卧室里的灯。
一寸一寸扫视卧室,在空调上方的空间里,发现了监控。
蓝色的光弥散着,监控中间的凹陷如鬼眼。
她所有的感觉都退散了,只感觉寒毛倒立,连最后一点可供喘息的空间都好像被剥夺了。
温逾雨找到赵逢青,“妈,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,就在我房间装监控?那是我的房间。”
赵逢青正收衣服,听她问,脸上的表情冷下来。
“什么叫你的房间,这个家都是我和你爸的,你有什么,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贡献。”
女声冰冷又现实,告诉她,在这个家里,她什么都不是。
最基本的自由的,可供喘息的空间都没有。
温逾雨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,被潮气腐蚀的阳台门框,靠近地面那一截,裸·露出像蚂蚁钻过的朽木般的痕迹。
不好看,甚至是恶心的。
雨还在下,温逾雨觉得有些凉,指尖蜷了蜷,话才能顺利出口。
“我没做过贡献,可是我也从没愿意到这个家。”
小姑娘嗓音温淡,不是个剧烈的语气,甚至因为本身音色的柔弱,带出一点温驯,但内容却不是。
赵逢青愣了两秒,反应过来,当即像只被驳了面子的母狮子,指着她的鼻子,瞬间暴跳如雷。
“我生你养你一场,你还敢不愿意!活生生一个白眼狼,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!”
其实,也挺可笑的。
她和赵逢青说,她不愿意出生在这个家里,赵逢青却指责她,不对她出生这件事感恩戴德。
她声音太大,引来温恭良。
“少说两句,少说两句,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呢。”
“什么孩子,有她这种孩子吗?!我就没见过她这种孩子,学习不努力,说她两句还不得了!你难得回来一趟,她还这样,一点事都不懂”
阵阵诋毁声,明明是赵逢青私自在她房间里装监控,可是她言语之间,全是她的错。
温逾雨不想再听,径直出了门。
·
那天下午,温逾雨趴在桌子上,盯着写下的字,像困在云雾里,呼吸到肺里的全是闷涩潮湿的雨水。
好像,人总是容易骗人。
就像她以为,她已经习惯了一切,不再为这种待遇感觉委屈难受。
但是事情发生后,她才发现,她依旧还是没吃够教训。
她依旧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酸楚。
好像,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。
明明她只是,想有自己的空间,可一切都成了她的错。
放学铃声敲响,温逾雨不想回家,等到所有人离开,慢慢起了身,一步一步走上天台。
迎面吹来自由的风,她睁开眼,看到很稀奇的,雨后的夕阳。
湿润又灿烂。
原本压抑的情绪稍缓一瞬。
如果说,那个家是密闭的鱼缸的话,那么宽阔的没有界限的天地就是大海。
在这里,她能感受到一点久违的自由。
情不自禁地再往前,握上生锈的扶栏。
远处地平线一抹深黑,往上过渡,是橙红的。雨后的夕阳逶迤,暮色四合,空气中像闪耀着波光粼粼的橘调因子。
平层建筑物矮小,香樟树林立,满眼都是蔓延开来的灯光。
好看得让人心惊,她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,“真好啊。”
自由的味道。
人声随风散去,下一瞬,有声音从斜后方传来。
是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咔嚓声。
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。
在光弱之处,看见了男生的身影。修长挺拔,半倚在墙壁上,只窥见一点下颚,以及指尖夹着的那支猩红的烟。
是他,谈屿辞。
她没想到天台上会有人,更没想到会是他。
就在这个时候,他抬起眼睑,眼眸漆黑,和她对视上。
那个瞬间,温逾雨近乎莫名的,觉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。
尽管他只是比以往,看着更难以接近一点。
但她很快就不能去深究,因为他掐了烟,敛眸让她,“过来。”
花了几秒,才发现他是真的在对她说话。温逾雨顾不上想为什么过去,就立马照他说的,往他那里走去。
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步,再也不敢靠近少许。
刚刚还空茫的大脑,许是因为距离一下子拉近,现在如连火的电路,一下东一下西。
从他怎么也在在这里,到他让她过来有什么事情,再到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中,来回切换。
但很快她得到了其中一个答案。
“扶栏锈了,很危险。”
所以,他才叫自己过来。
无关其他任何东西。
她得到了答案,心跳却没平稳。
因为夕阳、天台、烟蒂、以及过近的距离。
在这近乎静滞的时间里,温逾雨不敢呼吸,只敢用眼尾扫过他低垂的眼睑。
清晰又明朗。
可能是什么东西作了祟,可能是实在是机会难得。
她控制不住地开口,“你心情不好吗?”
话音落地,才发现不对。
他们非亲非故,远远不是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关系。
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,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卖。
明明有这么多恨不得手动消除的时刻。
还没想好要怎么办,他抬了眸,视线放在她身上,那一瞬间的锋芒毕露,让她下意识屏息,大脑一片空白。
在这可以读秒的瞬间里,几乎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她听到一句意味不明的。
“可能吧。”
声音融化在空气里,让人分不清是随口敷衍,还是带有别的意味。
下一瞬。